吃過飯，大家就慢慢地散了。首行是楊澈要去覆習功課，接著是楊希說約了朋友。楊爽要回房間敷面膜。最後，就只剩下‘紅雀’和楊銘軒，我和楊一陪著楊家爸媽。

全程都是‘紅雀’在陪著高百靈說話。她好像什麽都懂。無論跟她聊哪個方面，她都能夠侃侃而談。並且總能夠找到幽默點。把高百靈逗笑。

高百靈拉著她的手，感嘆道：“雖然……你也知道，我不是銘軒的親媽。但是在我心裏，他和楊開的地位是一樣的。現在，他終於結婚了。而且還娶了你這麽一個好姑娘。又漂亮又能幹，我這心裏一塊石頭也就落地了。”

‘紅雀’一臉嬌羞的笑：“伯母你都快把我說得不好意思了……”

……

她們倆個聊了半天，我坐在旁邊都已經快要坐不住了。擡頭看了一眼時間。輕聲問楊一：“等下怎麽辦？”

楊一說：“現在走吧。”

“走？”

楊一點點頭：“咱們先走。然後在外面等她。在家裏。肯定是沒有機會單獨會面的……”

我聽了，便站起來。向高百靈表示時間差不多了，我們要回去了。

楊一也跟著站了起來。掏了一張名片放在桌面上，微笑道：“老爺夫人隨時都可以打我的電話……”

一邊說，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隨著高百靈。那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。

我再次輕輕地用手肘碰了一下他，向高百靈笑道：“那，媽我們走了……”

“媽”這個字我叫得非常地輕，幾乎只是一帶而過。原本我跟楊開的婚姻就有名無實，也實在不好意思去叫她作‘媽’，但不叫媽，難道要哪著辜露叫‘伯母’不成？

楊爸爸直接忽略了我，高百靈倒是朝我點點頭，算是回應。我便和楊一一起轉身出去，走到門口，楊一又頓住了腳步，回頭去看。

我嘆了一口氣，一邊在玄關處換鞋，一邊低聲說：“你要是舍不得，以後有機會，還會再來的。”

楊一沒有說話，而是迅速地回過頭，換好鞋子出了門。他的腳步很快，就像是有什麽人在後面追他一樣。我跟在他後面，一路小跑著才能免強追上他，出了院子的大門。

“誒，你等等我，走那麽快做什麽……”出了大門他還在不停地走，我怕他這麽走下去，到時候‘紅雀’出來以後直接上車走了，我們上哪兒追去？那今天不是白來了嗎？“你再往前走，等下該等不到‘紅雀’了。”

楊一這才停住了腳步，回過頭一看，楊家的那棟別墅已經有些遠了。大概是想到了‘紅雀’出門就會上車走人，所以又往回走。我沒辦法，只好又跟著他後面走。

走到別墅門口不遠處，他站定了。

我走過去，和他並排站著，又往裏面看了一眼，問道：“‘紅雀’今天晚上該不會不走了吧？萬一她就在家裏睡，咱們不是白等了。”

楊一說：“第一，她應該猜到咱們在等他，我是鬼上身，別人看不出來，但她不同，她肯定能夠看出來；第二，她現在也不方便在家裏留宿，過門前，她還是要矜持一點的，畢竟是所謂的‘大家閨秀’。”

我一聽也對，就只好跟著他在這裏等了。楊一的話一向都不多，跟他在一起本來就很安靜，而且他今天看這臉色都是心情不太好，我就更不想沒話找話徒惹他煩了，只能搓著手在邊上傻站著等。

大約站了十分鐘，‘紅雀’和楊銘軒還沒有出來的意思，我站在門外，覺得冷風‘呼啦啦’直往脖子裏鉆。我把羽絨服的帽子戴起來，拉鏈拉得更上一點。忽然感覺到肩上一沈，看到一只手攬正搭在上面。

我訝異地回過頭，看著楊一。

“你很冷？”楊一問。

他是鬼魂，自然是感覺不到冷。但看到我又是搓手又是跺腳還戴上了帽子，那肯定是很冷了。現在他借用別人的身體，帶著體溫。

我心裏一暖，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。

等了半天，又不見他再開口，我轉頭又看了他一眼。只見楊一目光悠遠，正看著遠方的山脈，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。他雖然用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身體，但眼神卻是自己的。

“好久都沒有用‘鬼上身’了，上了人的身體，總覺得和鬼魂的感覺有很大差別，有血有肉的感覺好久不曾有了……難怪‘大哥’他們更喜歡做人。”楊一忽然感嘆。

他今天的心情很有些奇怪，在平時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感慨。大概是借用了活人的身體，使他也莫名多了很多‘人情味’吧。

我動了動嘴唇，本來想說點什麽，但卻找不到語言來應對，於是絞盡腦汁來想。正想著，忽然感覺到肩頭的手緊了緊，然後那幾道越來越大，楊一正正地捏著我的肩。

“你怎麽了？”我問。

楊一淡淡地說：“沒怎麽。”

“你捏得我好疼啊……”我動了動身體，問，“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？”

“沒有，只是四年多沒有好好看他們了，今天忽然見到，讓裏有什麽東西直往頭上湧……控制著我要回去。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‘血緣’吧。”楊一嘆了一口氣，微微地閉上眼睛，“這段日子以來，我都不靠近這裏，就是怕有這樣的心理。可還是沒有能控制住……我以前並不是這樣，跟你認識了以後，慢慢地就變成這樣了。”

“跟我？”我吃了一驚，隨即苦笑道，“我跟你認識以後，變化更大好嗎……”

吳楊曾經說過，人變成厲鬼以後，沒有正常人的感情；如果他能有人的感情，又怎麽叫‘鬼’呢？當初在對待劉秀蘭的事件上，她也這麽篤信的。但是，楊一好像是一個特別的存在。

他說，是遇見我才慢慢地改變了，難道就是指現在這樣的‘人情味’？

“朱言……”

我正在沈思，忽然聽見楊一在叫我的名字，本能地就應了一聲：“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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